算不算“疫情爆发”? 阜阳肠道病毒事件之鉴

　　昨天，来自阜阳市政府的材料称，截至4月27日，阜阳已有1179名儿童感染肠道病毒EV71，其中20人因伴有脑、心、肺严重损害抢救无效死亡，仍在医院住院治疗和留院观察的341人，其中重症患者27例，病危8例。
 
所有患者均以6岁以下儿童为主，主要集中在2周岁以下。

　　感染EV71病毒的孩子

　　4月28日下午1点，阜阳市人民医院外科大楼儿科门口，均是大人带着小孩来就诊的人群。阜南县的吕先生说，27日晚上接到老婆的电话，说孩子得了怪病，乡下的医生都不敢医治，我急得连夜赶回家，一大早就带着孩子来排队挂号，可等到下午还没挂上。

　　作为阜阳市唯一的传染病医院——阜阳市第二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的大堂，以及走廊里全部都是临时增加的床铺。

　　2岁的邵忆如6天前住入该院，很规矩地坐在母亲身边。“现在情况好多了，手上的疱疹开始消除，留下红红的印迹。”邵母说。1岁半的刘家俊刚办好入住手续，双眼呆滞地打量着记者的照相机。刘父神色凝重，“孩子的体温维持在38度左右，还时常喊头痛。”

　　记者在采访中注意到，很多家长都说不清楚孩子得了什么病，EV71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发现孩子发烧、手上长疱疹就赶着往医院领，这肯定不是好事。”受访的家长表示。

　　公开的资料显示，手足口病是全球性传染病。1957年新西兰首次报导，1958年分离出柯萨奇病毒，1959年提出HFMD 命名。早期发现的手足口病的病原体主要为Cox A16型，手足口病与EV71感染有关的报道则始自20世纪70年代初，1972年EV71在美国被首次确认。此后EV 71感染与Cox A16感染交替出现，成为手足口病的主要病原体。

　　我国自1981年在上海始见本病，以后北京、河北、天津、福建、吉林、山东、湖北、西宁、广东等十几个省市均有报道，1995年武汉病毒研究所从手足口病人中分离出EV71病毒。

　　据公开报道，最近的一次疫情于去年3月发生在山东南部城市临沂，约有手足口病1263例，其中3例死亡。

　　全力救治患病儿童

　　阻止疾病蔓延

　　肠道病毒EV71感染具有起病急，发展快等特点，病例分布已由4月20日前的阜南县、临泉县、颍州区和颍泉区2县2区扩展到全市8个县市区和开发区，并发现亳州市利辛县、六安市霍邱县和河南省淮滨县病例。发病人群年龄段相对集中，所有患者均为6岁以下儿童，主要集中在2周岁以下。大多数居住在农村，且病例之间无明显关联。

　　阜阳市肠道病毒EV71感染病情发生后，卫生部和安徽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卫生部先后派出19名专家，安徽省卫生厅组织22名病理和临床等专业专家到阜阳进行调查处理和技术指导。阜阳市成立了以市长为组长防治工作领导小组，从全市医疗系统调配了精干人员和相关设备，组建专门救治医护队伍和危重症患者救治组。安徽省卫生厅会同财政厅已向阜阳市紧急拨付150万元专项经费，阜阳市财政也划拨120万元专项经费用于防治工作。

　　4月20日晚，专家组研究制定了病例诊疗处置意见。4月24日晚，根据病情发展情况，专家组对诊疗处置意见进行了修改完善，制定《肠道病毒EV71感染诊疗处置意见（试行）》。市卫生局组织专家对死亡病例及时采集标本送检，逐例进行现场流行病学调查，并对死亡患儿家庭密切接触者和周围群众进行健康观察，发现情况及时处理。

　　为加强疫情监测，阜阳市严格报告制度，提高预警能力，还对全市卫生行政管理人员、疾病预防控制人员和医务人员等开展了传染病防治知识的全员培训，掌握防控关键技能，提高防控和处置能力。

　　为提高群众的卫生防病知识水平、增强自我防范意识和能力，阜阳市加强信息通报和宣传教育工作，全市广泛开展春季爱国卫生运动，重点对学校、幼儿园、村庄的环境卫生、饮水、食品卫生等开展群众性卫生活动，改善不良卫生习惯，消灭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

　　在卫生部、安徽省卫生部门支持下，安徽省阜阳市整合全市卫生资源，全力对感染肠道病毒EV71的患儿开展救治，在全市范围加强疾病防控措施。

　　针对肠道病毒EV71感染环境卫生差、个人卫生习惯不良容易发病的规律，阜阳市实行严格的环境卫生包保责任制和保洁制度，对重点区域全面进行消杀处理，消除传染源，切断病毒传播途径，集中收集、定点掩埋、集中处理农村生活垃圾，科学处理人畜粪便，着力消除肠道传染病和寄生虫病发生病源，全面消杀蚊蝇等病媒生物。市卫生部门组织了消杀器械和药物，分发各地农村进行除害灭病，消除蚊蝇孳生地，防止虫媒传染病的传播。

　　4月27日，市防治工作领导小组编制了《婴幼儿（特别是5岁以下）肠道传染病防治要点》，发放到全市所有5岁以下儿童家庭，努力提高广大群众尤其是儿童的预防意识，增强防病能力。

　　常见病为何缺乏救治疫苗

　　这次事件算不算“疫情爆发”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26日，卫生部部长来到阜阳视察后，随即召开研讨会议，会上，一位专家汇报称，因为没有疫苗，所以尚无有效办法控制。”而在CDC官方网站的“热点问题”说明中也明确提到“目前还没有特异的治疗药物，主要以对症治疗为主。”

　　此报道一出，外界一片哗然。对此，阜阳市人民医院一位儿科医生则认为“从维护社会稳定的角度而言我觉得媒体这样表述有些不负责任，或者曲解了那位专家的观点，结核病也是常见病，但是现在并没有一个非常好的药就能一下子将结核治好啊，这是同样的道理。”

　　北京市一家疫苗生产企业的研发人员则认为“这种病毒感染其实并没有出现过非常可怕的疫情，而且良好的卫生习惯可以有效的避免被感染，就算感染，通常不严重，感染病例中约80%为手足口病，多数病例经对症处理后，可在7～10天内康复。因此，常规的认为疫苗没有太大的价值。”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关心阜阳这次肠道病毒感染事件算不算“疫情爆发”，因为一个月时间，已经上报的肠道病毒EV71感染病例达到近一千例，而且也有较多的死亡案例。

　　对此，上述安徽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人士认为“根据流行病统计学的标准，只有通过近几年来该地同一病例发生的频率，通过计算才能认定是否为疫情爆发，而这又是一种常见病，每年都有一定的病例，但是否有统计学意义，还需要进一步评价。”

　　手足口病不是法定报告传染病

　　“手足口病当时专家也没有见过，政府也不知道，以前只是零星发病，也没有列入国家法定报告的传染病范围。”安徽省卫生厅新闻办副主任冯立中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4月28日，在卫生部新闻发布会上，卫生部新闻办公室邓海华简单介绍了肠道病毒EV71的有关情况。他指出，肠道病毒EV71感染在国内外均有发病报道，主要是通过唾液、疱疹液、粪便污染的物品经密切接触传播，5岁以下儿童多发。环境卫生差和个人卫生习惯不良也容易导致发病。肠道病毒EV71感染大部分病例病情较轻，并且可治愈。少数患者出现心肌炎、无菌性脑膜炎和肺水肿等并发症，严重的可危及生命。

　　据冯立中介绍，今年3月上旬，阜阳市几家医院陆续收治了以发热伴口腔、手足臀部皮疹为主的疾病患者，少数伴有脑、心、肺严重损害。

　　“这是非常普通的一种常见病，是非常常见的感冒症状，很快就好的，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政府和专家都不知道这个病。我们从3月31日开始关注，应阜阳方面的邀请，派了流行病调查组和医疗组赶往阜阳，4月初把病毒交给了省疾控中心和国家疾控中心，4月中旬在媒体上告知了相应的防范措施以及可能出现的病情。4月24日才对这个病毒进行确认。”

　　而在这段时间里，阜阳的小患者们的人数却在不停地增加。“我们是清明节之后接到这样的消息的，由于开始是散在发病，由阜阳自己处理了。国家疾控中心来了两周了，但是在开始也没有查出来是这个病，当初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亡的。这个病在2005年以来阜阳每年都有发病，不过只是几例。”阜阳市疾控中心急性传染病与防治科的工作人员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咨询时表示。

　　“手足口病是一种常见病，有很多种病毒可以引起这个病，是国家《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37种法定报告传染病以外的婴幼儿常见传染病，对于其他的传染病，各地视情况可增报。”一位流行病专家告诉记者。

　　他介绍说，手足口病（Hand， foot and mouth disease，HFMD）是由肠道病毒引起的传染病，多发生于婴幼儿，可引起手、足、口腔等部位的疱疹，个别患者可引起心肌炎、肺水肿、无菌性脑膜脑炎等并发症。引发手足口病的肠道病毒有20多种（型），柯萨奇病毒A组的16、4、5、9、10型，B组的2、5型，以及肠道病毒71型均为手足口病较常见的病原体，其中以柯萨奇病毒A16型（Cox A16）和肠道病毒71型（EV 71）最为常见。

　　而在去年的4月，山东临沂也爆发了手足口病。据山东省卫生厅公布的消息，截止到2007年5月23日，临沂市累计报告手足口病1263例，其中872人已经康复。5月18日，全市住院病人有223例，5月23日，住院病人已减少到188例。

　　据专家介绍，1981年在上海发现本病，以后北京、河北、天津、福建、吉林、山东、湖北、广东等十几个省（市）均有报道。

　　2006年，卫生部全国共报告手足口病13637例（男性8460例，占62.04%；女性5177例，占37.96%），死亡6例（男性4例，女性2例）。报告发病数居前十位的省份依次为山东（3030例）、上海（2883例）、北京（2210例）、河北（1133例）、浙江（793例）、广东（670例）、黑龙江（576例）、四川（335例）、江苏（287例）和福建（240例）。

　　本报记者从卫生部了解，截止到发稿日，卫生部还没有关于手足口病的最新统计数字。

　　阜阳EV71事件之鉴

　　阜阳，一座位于安徽北部，毗邻河南、山东两省的地级城市，曾经因为劣质奶粉导致的“大头娃娃”事件而深陷舆论旋涡之中。这一次，又因为一起公共卫生事件，再次被推到了舆论追问的前台。

　　新华社近日的报道称，阜阳市3月份以来已有789名儿童感染肠道病毒EV71，死亡19人。所有患者均为6岁以下的儿童，大多数居住在农村。目前，医学界对于肠道病毒EV71有着清楚的解释——这是一种人肠道病毒，常引起儿童手足口病、病毒性咽峡炎，重症患者可出现肺水肿、脑炎等，甚至导致死亡。

　　理论上，该病是一种常见疾病，多发于儿童，多数病例病症较轻。但此次阜阳较为集中地出现该病病例，其严重程度很意外地被当地卫生部门误判，患者死亡比例又如此之高，的确让人讶异。在令人惊讶的现象背后，究竟隐含着怎样的原因或逻辑，到目前为止尚没有结论。

　　本报记者已经抵达新闻的现场，试图通过努力，还原这起公共卫生事件最接近真相的始末。当然，这些事后的工作，对于那些感染病毒，甚至不幸离去的患者及其家人而言，意义已经相对不甚重要。19个含苞待放的生命，在这样一个绚烂的春天突然地逝去，无法不令人感到痛惜。

　　人类与各种病毒的战争，与人类自身悠长的历史同样古老。各种病毒不断地进化与变异的过程，也正是人类医学不断进步与发展的过程。但是，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总有一些生命过早地被病毒吞噬。这是人类的无奈，也是必须承受的现实。当然，面对着各种病毒向人类的袭击，我们可以更多地干预和作为，借助现代医学与政府管理的力量，将损失尽可能减到最小。

　　我们深切地感到，每一起公共卫生事件的背后，都不仅仅是病毒的力量在起作用。就以阜阳此次事件而言，可检讨之处显而易见。如政府信息告知的迟滞及告知内容的不完善，这样一个老问题依旧在此次事件中重复；面对非正常死亡儿童人数的迅速增加，该地相关部门的应急措施并不完善。

　　阜阳此次儿童感染肠道病毒EV71事件，首个病例见于3月上旬，至3月下旬出现数名儿童集中死亡情况。尽管卫生界已经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尽管对不明疾病恐慌的情绪，已经在民间蔓延，但相关部门迟至4月中旬，才向社会公布信息，且此时对于病情还是一个错误的判断——当然，不论怎样，公布的信息排除了重大传染疾病的可能，稳定了社会情绪。而到了4月25日，当地媒体才公布了官方确诊后的权威信息，但距离发病初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公共卫生事件突发之时，政府将掌握的相关信息及时、权威地发布，其好处在2003年抗击“非典”时已有最生动的注解。在那场深深触动了整个中国社会的公共卫生事件中，人们对政府信息公开、透明的意义，有了崭新的理解与认识。遗憾的是，此后发生的不少公共事件当中，一些地方政府部门依旧习惯于“捂”住信息，或者按照政府部门的理解与需要去公布信息，这往往使得事情变得被动。而社会因为不了解真实的信息，也导致民众必要的防御和自我保护行为缺席。

　　在一定程度上，相关信息管道的不畅，伴随着的正是应急措施的不到位。阜阳此次儿童感染肠道病毒EV71事件，最终惊动了安徽省政府，惊动了卫生部。卫生部长4月26日亲赴阜阳，了解情况指导工作。但相关应急举措已经滞后，有媒体称，病情暴发近一个月后，阜阳全市才进行大消毒，便是例证。而为遏制病毒传播的工作，更显得有些不力。

　　还应看到，此次事件中的患者，多数居住在农村。这一事实，也再次说明，农村居民环境意识与个人卫生意识淡然，农村卫生、防疫事业的薄弱，直指当前卫生事业发展最深刻的软肋。关乎民众切身利益的医疗体制改革方案仍在商议之中。正如很多有识之士一再尖锐指出的，中国的医改事业为利益集团的利益博弈所牵制，而迟迟难以最后定案。包括阜阳此次事件在内的沉痛教训也提醒决策者，医改的进程还应加速，中国的公共卫生事业，还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