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海淀区医改调查：政府购买医疗公共服务

　　调查背景

　　近期以来，医疗改革成为最受关注的社会话题之一。

　　在此背景下，海淀区22家医疗机构与卫生局脱钩、归“公共服务委员会”管辖，政府购买公共服务的医改动作，引起了人们对这个北京市第一个“公共委”的关注。更可关注的是，这种“管办分离”的医疗体制改革，到底能给医院和消费者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记者到达时，毛广聚正在他位于海淀区卫生局的办公室里收拾东西，他马上就要搬到海淀区红十字会工作了。坐在他对面，和他一样是在局里做宣传工作的王青枫也要搬了，他是搬进新成立的海淀区公共服务委员会(下称“公共委”)。当时是7月末。

　　按照海淀区要求，该区卫生局所属的22家医疗机构，由归卫生局管辖划转归7月18日新成立的海淀区公共服务委员会管辖。这个转化过程将持续到8月18日。

　　政府购买“公共服务”

　　此次新成立的公共委，将作为政府购买公共卫生服务的代表，采取合同外包、招投标、民办公助等形式，向医疗机构购买服务。这样，在竞争压力下和资金支持下，卫生系统会提高服务水平。

　　中国社科院工业所产业组织研究室副主任余晖告诉记者，海淀实施这次改革后，医院面临的最大挑战有两个，这也是这次改革带来的正面的积极作用。

　　一是，现在要由政府来采购公共服务，这就会使政府的预算更趋于科学而紧张；

　　二是，改革会引来民间资本参与，这就对医院现有管理人员造成压力，促使他们考虑如何在新的治理结构下展开行业竞争。

　　社区卫生服务正缺钱

　　承担众多最基层最基础公共卫生服务的社区医院，对政府花钱买“公共服务”领会得又快又深。北太平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周力院长举例说明：北太平庄社区的一个肝炎患者从地坛医院出院了，要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前去访视，服务中心就得派人去；到了预防接种时期，医院要专门抽调人手，打电话通知需要来接种的家庭，跟他们约时间、登记、注射、发宣传材料；在计划免疫日的预防接种，服务中心只能收注射器的钱。

　　以上所有这些工作中的人力、物力、花费的时间基本都要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自己承担。

　　对于这次公共委成立后政府要花钱买“公共服务”，周力感到高兴。因为，与同业相比，她对自己这个团队的医疗服务竞争力有信心。

　　此次体制改革前，北太平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公共卫生费用分析”结果显示，他们这样的服务中心，如果有200万的财政补贴是最合适的。周力告诉记者，现在和深圳人均20元、上海人均15元的社区公共卫生费用补贴相比，北京的人均5元实在是太低了。

　　除去北京邮电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之后，他们管辖的北太平庄地区有9万人口，财政补贴的数字太少了。周力很干脆地对记者说，“我不要200万，能给我150万，如果社区的公共卫生服务做不好，找我这个院长好了，我敢承诺。”

　　将有更多医院社区

　　同时，周力也告诉记者，划到公共委后，她感觉压力很大——政府购买公共服务，对医院提供的服务水平就有更高的要求。改革后，很多大医院也会重视社区卫生服务这块市场，竞争之下，大家就要比“价格服务性价比”。对小医院就是压力，对老百姓就是实惠，他们可以得到更好的服务。

　　同样感到压力的李玉安，是北京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院党委书记。在周围一圈实力雄厚的解放军医院、武警医院的包围下，虽然是北京唯一一家中西医结合的医院，但李玉安依然感到医院的发展压力非常大。没改革之前，医院的竞争压力就很大，划归公共委后，政府为公共服务买单，医院之间的竞争就会更加激烈，只能想方设法自身挖潜，提高医疗服务水平，才能生存下去。
 
海淀医改·问答

　　医院会不会没人管？ 医疗价格将更合理

　　在北京中西医结合医院看病的王先生问：

　　医院不归卫生局直接管辖，会不会没了约束，服务变差？

　　中国社科院工业所产业组织研究室副主任余晖答：

　　这次体制改革中，卫生局脱身成为独立的监管机构，是最大的成绩。以前，卫生局既管医院，又办医院，反倒既没管好，也没办好。现在，利用卫生局的专业技术优势来做医疗监管，是发挥它的专长。

　　毕竟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只要科学地进行制度设计是可以做好的。我现在正承担了卫生部委托的一个课题，探讨如何做好医疗机构的监管工作。比如，管办分开后，老百姓关心的医疗价格，就可以交给卫生局和医保监管部门一起制定，这样就不会有保护部门利益的现象出现，价格更加趋于公平合理。

　　就近看病能够解决吗？新框架下医疗资源应共享

　　北太平庄社区居民问：

　　我们对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很满意，但是有个稍大点的病，就不放心在这里看，还得到大医院。以后能让老百姓对社区卫生服务更放心吗？

　　北京中西医结合医院党委书记李玉安答：

　　这就是医疗资源配置不合理。成立公共委后，其实很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公共委的框架下把区属的医疗资源进行整合。二级医院可以整合一些一级医院，一级医院或者合并到二级医院里，二者可以实现双向转诊，技术资源共享。

　　比如，万寿路医院如果整合到中西医结合医院，就改变了以前的竞争关系，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技术力量可以充实到万寿路医院，而万寿路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可以到中西医结合医院充电学习。一个医院的病人可以就近在另一个医院复诊、就医。

　　中国社科院工业所产业组织研究室副主任余晖答：

　　在完善的医疗体系中，医院应该是分层次的。综合医院和社区医院分别承担不同的医疗服务，这在欧洲国家已经是成熟的模式。

　　欧洲的社区医院也从国家保险、税收中拿钱。这样，社区医院就可以留住一部分病人，分担大医院的就医紧张。目前上海社区医院已经发展很好了，北京还是落后。海淀区的这次改革，给社区卫生服务带来了发展机遇，相信会有更多样的资本形式进入这块领域参与竞争，包括民间资本。

　　海淀医改·人员

　　北京中西医结合医院———人员不会有大变动

　　在公共委成立大会上，海淀区区长周良洛指出，医院被划转后，卫生局今后将不再涉及医院具体的人、财、物。而新成立的公共委，也只是负责所属事业单位法定代表人的考核，其他人员由事业单位自主逐级聘任。

　　这样一来，人事权到了院长手里。

　　北京中西医结合医院党委书记李玉安告诉记者，新成立的公共委，依然负责所属事业单位机构编制和人事管理工作。在刚刚发来的文件中，记者看到，公共委给李玉安所在的中西医结合医院的编制是500人。

　　李玉安说，在以前，如果医院要进一个人，需要到卫生局人事科审批；划转到公共委后，既有编制的管理，医院进人还要到公共委去批。即使医院要考虑开除不合格员工，也要考虑人员的“出口”问题。所以，改革后医院的人员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北太平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让一些人提前退休

　　只有46个人员编制的北太平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在接到上级通知后，已经开过“吹风会”。院长周力告诉记者，90%—95%的职工表示“无论怎么改，工作已经很尽职了，也就不担心什么。”周力说，她现在一个人也“开不了”，但如果她真有了人事权，她就会“动”，但会是“柔情处理”。

　　中心的工作人员有一批是老的中专生，服务好，但是技术水平、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已经明显跟不上了。周力说，她会让一些人提前退休。对于一些业务骨干，即使他们已经到了退的年龄，也会使用这个权力留下他们，甚至委以重任。她说的是内科的一位大夫，已经55岁了，但是医术好、态度好，附近的居民都在他上夜班的时候来找他看病，给他送饭送菜。周力打算继续聘他当中心的“内科组长”。

　　周力告诉记者，医院的职工待遇早就已经跟医院效益挂钩，所以“划转”后，虽然有财、物的权力下放，但是医院并不会无原则地提高职工的待遇：一是有公共委的监管、审计，二是为医院长远发展考虑，会预留一部分发展基金。

　　海淀医院——福利不会一味提高

　　此次划归海淀公共委的22家医疗机构中，海淀医院是规模最大的一家，也是目前北京唯一一家不是三级的奥运定点医院，曾被专家戏称为“全国最大的二级医院”。经历过SARS后，海淀医院新建成的门诊大楼、病房大楼，建筑面积10万平方米，拥有900张床位，有40个临床科室。

　　海淀医院今年上半年的收入有1.5亿元，这是在只开放200张床位的前提下。下半年，900张床位可能都启用，所以今年收入有望超3亿元。但是，党委办公室的副主任林京军告诉记者，医院盖新的门诊楼、病房楼贷款也有4亿多元，所以，医院的职工待遇以后会好起来，但也不是一味地提高，要考虑医院的长久发展。

　　本版文并摄/本报记者 娟 (另有署名除外)